塔利班佔領了伊拉克
中國少年只有假日能打電動
COVID-19 依舊飄揚
我帶著一個小包、一半去年買來說要寫日記的空白筆記(那時它的主要用途是碾碎璇房裡的蚊子,gotta say it served well)、一個筆袋、一個口罩和手機錢包開始了流浪。原本的計畫是躺個三天來去自殺,提前一個月實行我的計畫。
出門右轉無意識的走在街頭,凌晨時分涼風徐徐,我走到了大湖公園躺下,試著梳理過去。
30歲那年,我試著跟沒考上建中的自己和解,但在失業後我還是一直覺得惴惴。就感覺自己的內在有些東西不對,靈魂的某個部分在灼燒。我沒辦法真的去做什麼事情;沒辦法創作;沒辦法練琴;沒辦法定義自己;沒辦法認知感情;沒辦法去面對璇。我是全然麻木的,大腦時常震耳欲聾的運轉著,卻無力解套。我所認知到的世界就是一片蒼茫,落得片白茫茫一片真乾淨的虛無落寞,K在雪中的痛苦前進。我給自己判了死刑,在31.5歲時執行,只有這個想法讓我安心,就像隧道彼端終於出現的亮光。
我開始圍繞這個意念去建築價值觀:都要死了,隨便這世界怎麼弄我;沒有了未來,何來責任?我跟幾個比較親近的人預告了我的決定,也開始清理過去的人際關係。我覺得把自己清理到剩一個內核再死去比較乾淨。
每天醒來倒數自己的日子,然後因為少了一天而沾沾自喜。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在魔獸世界裡諦聽剩下的生命。有時也會有創作慾,自問是不是該完成詩集再赴死,但想想覺得沒差,帶著滿腹狗屁倒灶化為齏粉比較好,那樣的聲音不必見世,也未必見容於世。
在白鷺鷥和青蛙的嘈雜聲中,我靜下心來開始排練自己的死亡。刃長十公分的水果刀,刺入左乳頭下三指處的肋骨間,我的胸闊並不平整所以可能得大力點。須得刺入六公分左右。雖說我一年沒運動但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頂著疼痛把刀子拔出來比較好,為了避免心包積血。但這次的排練並沒有讓我平靜,而是覺得心裡有股酸楚鬱積胸臆,感覺並不是平靜的死亡。
我從來沒有認識我自己;我從來沒有接受我自己。不論我多努力探求真理;不論我多努力解釋自己,在填滿自我認知的空洞前,一切都是虛無的,無濟於事。
我老覺得生命沒有重量,把悲愴八的強音彈到震耳欲聾也沒有。
璇說:「你就像個沒有轉職的初心者。」我一直沒有去定位我的人生,也沒有去做出選擇。事實上是,有沒有進行選擇這件事對我來說根本沒差。
因為我不確定自己有選擇。
記憶的捲軸繼續倒帶,我想回到我的人格的形塑之初,我希望能在那個太初找到點蛛絲馬跡。
一個比A5大一點的小包,一本空白筆記本,鉛筆盒,和C借我的精裝版人性枷鎖,是我這次流浪的開端。這次流浪的限制式有:存款,時間,還有穿心的自殺大業。關於自殺,我想像的是K那樣的穿心,但執行者是我自己,有點武士的感覺。
2020年初審判,死刑定讞,緩刑至2021年十月執行。我把所有的關注都投注到這上面,思想被不確定盤據,最終後撤到人終有一死,只有這件事是確定的。
過年時,我告訴自己三月得把詩集整理出來,三月的時候我告訴自己四月,四月的時候說五月…。然後這件事也成了可有可無,原本一直堅持是自己此生必須完成的工作,在那種空虛感的侵蝕下變得蒼白而毫無價值。
凌晨夜色澄淨,街道空無的像是眼見之物都沒有所有權。我的目光只到下一個街口。
我來到了大湖公園,躺到長椅上想等台北醒來。掠過湖面的風涼如冷氣,原本因為離家和走路而亢奮的神經得到了舒緩,我放鬆了下來開始回想前塵。
三十歲那年我過得精采。認識了V(生命中有些魔法只會出現一次,那耀眼的光斑將迴盪整個長夜),成了數據分析師,找到了精神上的情意結。我以為只要和沒考上建中的自己和解,那種在靈魂裡燎原的騷動就能平復。
春風得意馬蹄疾,孟郊這話只說了一半,我的馬到了夏天就不跑了。
丟了工作,和媽吵架,寄居在V的房裡我鎮日惶惶。我內心極度緊繃;靈魂裡那股燎原的火依舊持續,我像是大火裡的阿房宮,無盡的內耗讓我只剩灰燼。不管做任何事情,我都無法專心。我覺得自己站在懸崖邊上,無時無刻都得瞅瞅四周,確定和毀滅的距離。
徬徨而無助,我只能自我麻痺,將感覺慢慢地抽離自己,對人的感覺、對文學的感覺、對音樂的感覺、對創作的感覺。我聽不完交響樂的一個樂章,看不了十五分鐘的書,我把自己從朋友中分離。我離世界越來越遠,想著也許這樣能心無罣礙,但誰知這樣的安靜只是讓我更茫然。
我沒有辦法定義自己,生命定義的缺失讓我無法以此為根基,輻射出對世界的價值觀,進而去認知好壞。我只看到這世界的雜亂紛呈,一百萬個腦袋裡有一百萬個宇宙,各自有各自的公理。在這樣巨大的虛無中,我覺得這就是餘生,必須被削減的餘生。訂下了死期後,每天買早餐時我都因為離死更進一步而覺得踏實。
而現在,我終於來到了終止式,只希望這一切沒有反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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